古城变为 摇钱树 文化异化有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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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前，我国丽江、平遥、洪江、凤凰四大知名古城缔结为“姊妹古城”，力图打造“中国古城旅游品牌”。这些曾经被视为“欠发达地区”的古城古镇，在享受一场旅游大开发带来的狂欢盛宴同时，也将面对一场生死大考。

    12月上旬，湖南省怀化市洪江区一些网民在湖南红网论坛上呼吁保护洪江古商城散落在核心区外的古建筑，千万别让开发商的推土机将这些充满历史记忆的精美古建筑变为一片瓦砾。

    网民的呼吁引起了湖南省文物局、怀化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当地文物部门加强了对贺家祠堂、谭家窨子、王荣丰酱园等明清古迹的调查评定进度，并表示对有价值的文物依法挂牌保护。但是，很多人仍然担心，如果这些古建筑没有被列为文物保护单位，还是难逃被铲平然后搞房地产开发的厄运。

    近年来被文物界视为“珍宝”的历史文化古城景区，因开发过度而引发的文化危机开始频遭质疑。

    古城开发不能盲目追求短期经济利益

    漫江碧透的江水、绵延幽深的石板巷，飞檐翘角的吊脚楼……滚滚旅游开发热浪下，散落在中国中西部的硕果仅存的古城古镇古村，正从文学大师笔下的梦境中醒来，投入世界的怀抱。

    如果沱江没有了吊脚楼，凤凰会怎样？如果没有了晋商文化，平遥又将如以立世？如果洪江古商城满街都是西洋酒吧和喧嚣的爵士乐，幽深的巷陌还会有人驻足停留吗？没人这样设问，但答案的不言而喻令人心悸。

    “一些地方对文物的保护意思不强，片面强调利用，盲目开发，盲目追求短期的经济利益，对古镇古村的保护增加了难以承受的压力！”

    湖南省文物局局长陈远平在前不久举行的第二届中国古城古镇古村论坛上，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呐喊。

    文物部门初步普查结果显示，湖南省具有保护价值的古城古镇古村408处，保存的古民居文物建筑9146栋，总建筑面积1200多万平方米。陈远平认为，古城古镇古村遗产既是重要的文化资源，教育资源，又是重要的旅游资源、经济资源，但它的根本属性是“不可再生性”，正确处理保护与利用的关系，是保护好古城古镇古村的前提基础。

凤凰古城的很多民居已经被改成酒吧和餐馆，商业气氛浓郁，失去了宁静的氛围。

凤凰古城的旅游热潮近年来不断升温。

    凤凰古城从被文物专家发现，到地方政府引进开发商进行旅游商业开发，也经历了一个狂飙猛进的阶段。站在凤凰古城南华山上，记者看到10余栋钢筋水泥楼房居高临下，俯视着一大片深褐色的飞檐翘角的古建筑群。另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是，最能体现凤凰独特风情的吊脚楼，有一部分已改建成钢筋水泥结构的民居，只在回龙潭附近尚留有10多栋老屋，即使那些看上去古香古色的“老房子”，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不少是现代钢筋水泥砌成的“仿古建筑”。

    凤凰县建设局负责人说，过去在经济利益驱动下，一些凤凰人将祖传的老屋拆掉，重修两三层的砖房开“家庭旅馆”，或随意洞开门面，肆意在房顶加层，使越来越多的新式房屋穿插于古巷之间。 

    执着于文物和古城保护的陈远平介绍说，古民居建筑本身经历了上百年的创伤，已经相当脆弱，加上各级政府的投入不足，保护工作跟不上，大多陷入了自生自灭的困境。而且，湖南大量的古建筑群的古民居属于私人所有，政府难以统筹其保护工作，难以协调解决保护与居民生产生活之间的矛盾。

    令陈远平更担心的是，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拆旧建新不断发生，致使古城古镇古村的民族文化特色、地域文化特色、历史文化特色的消失速度日益加快。

    由于近年来民间收藏热的兴起，导致一些非法收藏行为对古民居的破坏加剧。陈远平说，在利益驱动下，一些不法分子对古民居建筑的精品构件进行盗拆和非法收购，致使很多古建筑的构件被洗劫一空，古建筑空留外壳、残败不堪。常德市破获的一起盗窃古民居构件的案子，查获的古民居构件就装了满满两汽车。

    被誉为中国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活化石”洪江古商城，仍保存着近10万平方米、380余栋明清古窨子屋建筑，如今也“踊跃”加入到旅游大开发的行列当中，却在城市建设大潮中遭遇空前危机。

早春时节的洪江古商城。

    这是洪江古商城的一角，幽深静谧。

    尽管洪江古商城仍然保持着完好的历史风貌，安静地在湘西大山深处散发出迷人的光芒。但是当房地产开发商推土机开到明清古建筑旁边，打起了毁古建新的歪主意时，这座被文物学者认为堪称完整记录中国古代商业文明全过程的古城，也行将走到它命运的尽头。

    文化遗产遭遇“文化异化”破坏

    我国的古城古镇古村历史源远流长，文化底蕴深厚，人文遗址绚丽。虽然不少地方政府迫于舆论压力，在古城拆旧建新上不敢有太多的“小动作”，但是在很多专家学者看来，制止推土机的破坏并不难，要抵制住外来文化这个“无形推土机”对民族文化的侵袭，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经历了第一轮的“建设性”破坏之后，中国的古城文化遗存现在面临的“旅游性”破坏，使开发与保护的关系话题日益敏感而沉重。而“文化遗产”成为“文化沙漠”的忧虑，则使学术界对此投入更多关注的目光。

漫江碧透的沱江是凤凰古城的灵魂。

湘西凤凰古城景色优美，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小城。

    湘西凤凰古城是现代文学大师沈从文的故乡，同时也是一座新兴的旅游城市，厚重的人文底蕴和古色古香的街巷吸引了无数外地游客来此访幽寻梦。

    记者日前在凤凰古城采访时看到，夜色中的古城喧闹得令人吃惊，沱江边的古民居不少摇身变成了闹哄哄的酒吧，形形色色的游客在灯红酒绿的吊脚楼歇斯底里地大呼大唱。这座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小城”，弥漫着进口啤酒和爆米花的味道，正在失去宁静安详的氛围，与“梦中守望的家园”渐行渐远。

    凤凰古城经营银器和扎染的张桂英老人说，随着古城旅游开发的加速，老街上的古旧味儿越来越淡了，由于租金水涨船高，商铺门面渐渐被外地资本占据，具有地方特色的工艺品店面，生意远远不如那些喧嚣的酒吧和饭店。

    记者曾经采访过多次的“蜡染大师”熊承早，祖宅就在凤凰古城老街上，前些年还在家中与天南地北的游客交流创作心得，出售一些自己创作的蜡染工艺品，如今在老街上却很难见到人影，老宅子也租给了外地商人经营，令人唏嘘不已。

    学者在总结中国部分古城旅游开发规律时说，开画廊的不如开饭店的，开手工艺作坊的不如开酒吧的。珍藏着中国历史文脉的古城古镇古村，由于对资源的掠夺性索取，导致不少景区谢顶早衰，吸引力急剧下降，“摇钱树”正蜕变为长不大的“小老树”。

    而类似凤凰古城遭遇的这种隐性“文化伤害”，也在加速遗产“折旧”。在充满江南小桥流水风情的古镇周庄，“万山猪蹄”招幌太多太腻，满镇飘荡，“多了商家，少了人家”令人遗撼。

    记者采访中发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如果听任旅游开发热潮对古城文化遗产的损害，过不了多久，这些古城很可能走上一条“变异”的不归路。今天走在丽江古城的街道上，游客们看到的是一幅与真实纳西族人无关或变异了的旅游商品交易图，如果再不进行有效控制，将导致丽江文化主体的转移和失落，而这正是古城作为文化遗产最有价值的部分。

    如果说，穿城而过的沱江是凤凰古城的灵魂，那在水一方托起沉沉岁月的吊脚楼，则是美丽灵魂的庇所。作为一种不可重复的文化符号，吊脚楼是和苗家盛满汗水的竹背娄，和沈从文笔下早己歌声遥远的翠翠、萧萧们，和沱江两岸此起彼伏的捣衣声，和古城老街里那份怡然从容联在一起的。让历史惠及子孙，让疲惫、麻木还能被愉悦、被感动，让心灵为一种正在消逝的文明提供见证，这是我们呵护“梦中家园”的全部理由。

    洪江古商城的镖局最近也被开发成为一个景点，并增添了押镖的文艺表演。

    洪江古商城的青石板小巷。

    洪江古商城最近也掀起旅游开发热，青楼文艺表演吸引了不少外地游人。

    湖南会同县高椅古村属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由于尚未开发，保持着安详悠然的古村生活氛围。

    这是有2千年多年历史的黔阳古城，唐代诗人王昌龄曾在此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篇。

    创造人与自然、与文化、与历史和谐相处的“绿色文明”，消灭风景旅游区的“大煞风景”，旅游开发亟需先进文化加以引导。也许，今天的“凤凰人”完全有理由告别吊脚楼，住进更宽敞更明亮的楼房，替代性地满足他们对现代生活的向往，但对政府来说，当一种经济目标被非理性夸大时，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自然界的，更不仅仅是旅游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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