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掠影

加入日期：2008/2/16 10:42:49 作者：webmaster 来源： 浏览：

    凤凰似乎是这样一个地方，只有当你离开它之后它才会在记忆里渐渐清晰起来。在凤凰的三天四夜感觉一直都有些不明所以，而归来后这些天里，在对周遭朋友的一次次讲诉中，一张张照片细细的品味中，还有慢慢翻阅的沈从文先生的自传中，凤凰，这个沱江边古旧和现代交融的小城，江水，小巷，青石板，吊脚楼，这些不一样的风景，和如许多中国大地上普通一样的嘈杂的县城，设计粗糙的白瓷砖新房，一样在回想的时候时时出现。
    想象中的凤凰城该是个桃花源般与世隔绝的清幽所在，而经过几个小时的山路颠簸，第一眼的印象真的让我大失所望，这就是传说中的边城吗？杂乱的街道来往的人群，满街轰响的机动三轮车，小巷里比想象中多的多的游人，围过来招揽生顾客的生意人，让这里看来与一般所谓的旅游胜地并无二致。到达的那天是十月一日中午，在城里走马观花的转了转，很小的一个小城，很快就看完了几个出名的景点，城门，城墙，故居等，也许是因为人比较多，商业气息又比原想的浓厚，总觉得没什么追思抒怀的雅兴。不能免俗的买了《边城》和《沈从文自传》，盖着故居的红红印章，有点“到此一游”的意思。：D沱江比想象中的更浅，却不如想象的清澈，看江里游船不少便没兴致坐船，只沿着江边慢慢的走，从虹桥上过来又过去，最后从一座吊脚楼下极狭窄的陡阶下到江边，左右便都是支撑的木柱，粗糙而古旧，这才让我感到第一次真正的面对了沉淀的历史。
晚上走到一所中学的门口，几个苗装打扮的女孩拦住我们，说有篝火晚会。会场就设在学校小小的操场上，几面大鼓，几堆篝火，用树干绑扎的观演台上已坐了不少观众。演出其实很简单，很朴实的歌，舞，打动我的倒是观众们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在这中秋之夜身处异乡，而又感染了这里的山野气息，素不相识的游人们此刻平添几分亲切，传递着大碗的米酒，看着相识或不相识的游伴到台上游戏，热热闹闹的笑着鼓着掌。中间那临时搭起的，看台几次塌了下来，大家便一同大笑然后一起把它再支起来。最有意思的是几个男观众到前面去玩游戏，手忙脚乱的穿苗女的衣服，竟不约而同的带反了头饰，引来大家一阵善意的笑。
    节目未完，我们却想到江边看看月色。看来和我们同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呢，江边竟热闹的很，虹桥上的店铺也未打佯，江上依然有些游船，载着欢声笑语和歌声。还有人在江边的石桌上燃起蜡烛。月色还好，只可惜桥上和岸边的房屋上装了太多的霓虹灯，配着串串的红灯笼，不知怎的让我想起“满楼红袖招”来，呵呵。：D
这第一天的初遇，有些兴奋又夹杂着些失望。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本想看日出的，无奈多云，太阳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时已近七点了，不过这时的江边也才有廖廖的游人，小巷里还很安静，信步走在石板路上，呼吸着带着水气的空气，凤凰在我的心里一下子滋润起来。坐上游船向下游的沈从文墓地缓缓撑去，江面雾气蒙蒙，阳光初露，岸边的吊脚楼映在深绿的江水中，尚且朦胧未醒，两岸山色葱茏，江水平缓，倒影依依，一片的绿，真的是山水一色，分不清哪是实物哪是倒影，我们在船上贪婪的看着这早晨的美景，一张张喀嚓着胶片，真想融进这绿色。
墓地并不远，船刚靠岸我们就被一群孩子围住推销他们手中竹叶做的蝴蝶，蝴蝶做的倒也可爱，本想买一个的，可是船家说，要么一人买一个要么别买，不然小孩子们会没完的。于是费力逃开了去，最后三个紧跟不舍的孩子提议划拳决定。看着这些稚气未脱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做生意来贴补家用，一面觉得他们实在不易，一面又不由得担忧金钱过早的污染了他们的童真。
我把绿色的蝴蝶放在沈从文先生的墓碑上，忽然觉得它就象先生的灵魂，倦游的归人，静静的栖息在故乡的山石上，无比依恋的看着故乡的江水从脚边流过。。。
在墓前沉吟许久，坐船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爬的老高了，游人见多起来，江边此时正热闹，许多人蹲在石阶上洗菜洗衣，邦邦的捣衣声不绝于耳，我们看着新奇的很，他们大概看惯了游人们新奇的表情，淡然一笑，仍继续着日常的工作。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生活的地方，而我们不过是从他们生活中匆匆来去的过客。
街上热闹起来，我们在一家老太太的早点铺吃了味道很好的米粉和米豆腐，在短短的商业街上逛了几个来回，把每家的织锦扎染银饰都看了一遍。中午出发去黄丝桥古城，半路老远就看到山头上气球飞舞，原来就是南长城的所在，没想到这里竟有这么多的游人。有趣的是同车几个当地人在念叨：“你说这人也是的，他们北京那边的长城不是挺好，非要这么远跑到这儿来看！咱们呢，到了北京，又要去看他们的！”我们听了不由相视而笑。黄丝桥古城早知道已被破坏的很厉害了，看过了仍不免失望，加之同车一群游客和当地的老太太闹了起来，乱乱糟糟的，便草草回来了。直到又看到了凤凰的石板小巷和满街的靛蓝，心里才塌实下来，于是决定明天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江边小巷里转上一整天。
回去打了个盹儿，醒来发现居然下雨了！下午的闷热一扫而去，我们高兴的伞也未拿就出了门。雨不大，细细的打在衣服头发上，落在石板路上，巷子啊，房子啊，都慢慢冲去了灰尘，浸了雨水的小城一下子清爽润泽起来。一直流连到天色渐暗，我们又来到沱江边，今天江边的夜色和昨天大有不同，没有什么人，灯光迷离在雨雾里，夜雾里有水草的气味和雨的清凉，我们从风雨桥上走过来又走过去，听着雨落在江水里的细小声音。雨渐渐大起来，衣服都有些透了，我们匆匆往回走，江边的石板路上几个孩子也嬉笑着往家跑，我们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小巷，他们消失在不知哪家的院门里，我们却迷失在曲折的巷子里，只好回到江边，沿着熟悉的那条街回去。“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我又想起郑愁予的这句诗来。匆匆而过的我们，看到的只是凤凰的浮光掠影，它真正的神韵也许是我们永远不能真正体会的。
第三天了，也是我们在凤凰的最后一天，又是起个大早，在仍然落着雨的巷弄里拍了好多照片，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雨遐想，这雨绝不同于北方秋天的凄风冷雨，更无一点泥泞，而同样的丝丝小雨，同样青石板的雨巷，又和江南的雨有着完全两样的意境，我想如果这巷里走出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她绝对不会是戴望舒笔下结着丁香般愁怨的那般娇柔女子，而一定是象金庸的蓝凤凰，仙剑里的月奴一般精灵而豪爽，鲜活充满着生命力。
    沿着江边的石板路，从一条窄巷来到江边，发现这已是江下游了，刚好有条船泊在岸旁，船夫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正忙着从船里舀出积水来。我们便坐了他的船，在满江的雾气中缓缓上行。他一路上热心的给我们当着导游，讲着黄永玉怎样捐画修了万名塔，讲当年的外乡人怎样聚集在江西会馆，讲夺翠楼，讲每年端午的龙舟和“抢鸭子”，看我拿着相机还热心的推荐我拍这里拍那里，足足载着我们两个人在江上转悠了一两个小时，让我们过够了雨中游沱江的瘾。
这一天，提笔写起来的时候，似乎只能写“一天无事”，而就是这么无所事事的游荡中，在对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的旁观和交流中，我开始融入真正的凤凰。正如来之前见一位网友的帖子所写的，凤凰不是一副完整的丹青画卷。的确，它的自然风景并没有什么特别令人惊叹之处，它的吊脚楼比之晋商的豪宅，徽州的精舍也实在显得寒酸，而我们所要追寻的，大概就是一份不加雕琢的质朴，一种在山水之间自然真实的生活，一种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的感受。如果说江南的村落是诗意如委婉的丝竹，而这里则是质朴甚至有些粗砺的，如他们随口唱出的山歌。
作为过客的我，仅仅是留下了凤凰的一点点片段，留在记忆中，在这个北方城市的秋雨中，我想着打在青石板上吊脚楼上的雨，慢慢抛却了许多浮躁的心思，这算是凤凰之行的小小收获吧。